【福島 會津】從福島鄉土美食到歷史老街 點亮身心靈的文化體驗

Text／Photo＝Donna Chiang

冬天的尾巴參訪了一趟福島縣。第一次聽到福島這個名字，是從新聞裡聽到，十多年前那場地震讓這個地方在世界各地家喻戶曉。核災後輻射擴散，政府封鎖了某些輻射污染嚴重的城鎮，然而事實上受輻射啃蝕的區域，僅佔整個了福島的一小部分，許多景點並沒有被核災波及。這十幾年來隨著清理輻射工作完成，陸續開放當年受到波及的地區，振興地方產業與觀光，大部分區域已經不再有危害。震災之外，大家還不熟悉的福島，其實是個充滿豐富歷史與文化的載體。

福島：流連忘返的山光水色

福島縣是日本47個都道縣府中面積第三大的地區，僅次於岩手縣與北海道。在2011年311大地震發生以前，鮮少觀光客聽過福島，這個歷史悠久的區域因為一場災難廣為人知，卻也因此讓許多人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惶恐失色。

除了受地震影響、近年積極發展觀光的雙葉町、大熊町，福島著名景點還包含擁有浪漫絕美景色的JR只見線、合掌村大內宿、會津若松、鶴城、磐梯山等，當地盛產桃子、人蔘、馬肉、會津米。

從東京搭乘新幹線90分鐘，抵達了郡山，走出車站可以看到測量輻射的裝置顯示著這裡現在是在安全值之內，也顯示著人們對這個地方難以抹去的偏見，需要在在用數據證明福島早已不再刀山火海。

日本有三大拉麵，北海道札榥味增拉麵、福岡豚骨拉麵，以及就位在福島的喜多方醬油拉麵。被群山擁抱的福島縣，沐浴著大自然的恩賜，四季分明，每個季節都有獨特的不同景色，鮮美的食材、輝煌的歷史、源遠的文化，也有豐富的自然。來到福島，在觀光景點與紀念品店處處可見一隻可愛造型的「紅牛」，這隻紅牛在日文中被稱為「赤べこ」，據說在幾百年前發生了一場大地震，會津的圓藏寺因此遭受破壞。圓藏寺座落在山壁上，要重建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，當大家正為此事一籌莫展之際，一大群紅牛突然出現，協助人們把重建寺廟需要的木材運上山，寺廟得以順利修復。為了感謝這群紅牛，當地人在寺廟院內設立紀念雕像，象徵帶來福氣的紅牛也成為福島的吉祥物，為人去除厄運、帶來好運。

日新館：從武士學校認識認識會津若松

會津若松是福島知名的觀光地之一，因為是日本自古以來兵家必爭之地，又被稱為「武士之鄉」。武士是早期日本的一個社會階級，基本上是貴族出身，與中古世紀歐洲的「騎士」階級相似。

抵達日新館後，天空開始飄雪，能在冬季尾聲遇到降雪，心想自己真是太幸運了。

日新館於1803年設立，目的在培養領地的人才，江戶時代開始兩百年後，風俗習慣發生變化、道德衰敗，加上發生數十年的饑荒，會津藩內部為了解決這些問題，當時的藩主建議改革藩政，將振興教育作為改革的中心，日新館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誕生，歷史上著名的白虎隊也是由這個學校所培育。

日新館花費五年時間才建成，學生數量約1000～1300人，每天早上八點開始授課，除了習讀論語、大學、孝經等四書五經外，在學校中也會研習書法、天文、醫學、科學、數學、禮儀、游泳、劍術、弓術、槍術、柔術、砲術，學生可以自由選擇想參加的「體育」課，可說是現在大學選課機制的始祖呢！參觀了古學生授課的教室，有一間教室展示了一門「必修課」，學習如何在戰敗時切腹自盡，切腹對武士來說是最有尊嚴、最光榮的死法。

校園中有祭祀孔子的大成殿、武道場，也有號稱日本第一座游泳池的水練水馬池，因應作戰所需，學生會在此學習如何穿戴著盔甲游泳。看到展示的論語、大學等教材，讓我忍不住懷念起被迫焚膏繼晷讀書的學生時代。進入日新館入學前的學生們，會以十人為單為編組為稱為「什」的小組，接受嚴格的訓練指導，培養武士精神與基本態度，這些道德與生活的守則稱為「什之掟」，謹守「不可為之事絕不為之」的原則，這間武士學校的入口就立了一塊什之掟的木牌。

透過參訪日新館，欣賞了江戶時代雄偉、精緻的木造建築，認識會津藩子弟們的學習情形，也領會了武士的追求義理，心中不由得升起一抹對武士精神的敬畏。想像這棟建物歷經無數晨昏，見證弟子們在嚴峻環境之下雕琢，成為堅貞不屈的武士。踏入校園，彷彿置身江戶時代，在訓示下充滿紀律與禮儀的學習環境，體現了日本民族循規蹈矩、充滿禮儀的木牆敦厚。

現在日新館作為武道修練場，在這裡能體驗坐禪、茶道、弓道、彩繪紅牛等文化活動，這次來訪嘗試了從未體驗過的射箭。弓道是日本傳統武術之一，亦是注重精神休養的藝術，不只要射中箭靶，對射箭姿勢的講究與過程的各種禮儀也提綱挈領。

聽著師父講解弓道，除了使用弓箭技巧，更重要的是弓道的「禮」。在古代，弓術被視為戰術之一，如今發展成能鍛鍊身心的運動，能培養專注力與禮儀。日本人深信萬物皆有靈，因此對所有事物存有敬物之心。在射箭練習開始與結束時必須對弓箭行禮，也不可以直接跨過弓和箭，必須繞過它，這是對它的尊敬。通過弓道，武士弟子們學習與他人相處並尊重萬物，武與德統籌兼顧。

日新館

大正浪漫，澀川問屋

離開日新館時已飢腸轆轆，迫不及待嚐嚐會津若松有名的鄉土料理餐廳—以海鮮批發起家的澀川問屋。因為地理位置的關係，早期在這個地區取得海產並不容易，每天都必須透過船運及馬，從靠海的新潟運送新鮮的海鮮過來。在沒有冰箱的明治時代，為了保存海鮮，澀川問屋的創辦人便研發方法把漁獲醃漬起來，也成為現在的招牌料理。

整座餐廳建築物保留著原始古色古香的風貌，木造裝潢透著濃濃的大正浪漫。澀川問屋曾獲「福島建築文化賞特別賞受賞」，是會津若松理事的景觀指定建造物。

內部座位區皆以和式塌塌米為主（需拖鞋入座），踏進復古的用餐房間，工作人員已經準備好豐盛的宴席。眼前精緻的料理食材皆源於當地所產，除了雅緻的外觀，味道也唇齒留香，令人回味悠長。用五種感官享用一桌色香味俱全，實在是大飽口福。

這次享用的餐點是14品料理的套餐，餐前酒為會津若松「山口酒造」的清酒，嚐起來清甜順口。料理中有一道生馬肉，也是我第一次嘗試馬肉，看到鮮艷的赤色，一開始有點畏懼，入口後肉香四溢，肉質鮮嫩沒有想像中的腥味。

來到福島怎麼能不試試當地的福島牛，這一盤福島和牛清爽不油膩，不需特別調味就自帶鮮甜。餐廳招牌的醃魚點綴味蕾，鹹中帶甜的風味在口中交融，獨特的調味非常下飯。在澀川問屋飽餐一頓，仿佛一場舌尖上的華爾滋，意猶未盡。

澀川問屋

堤製作所

完膳後接著前往江戶時代在會津活躍的刀鍛冶工房。

從江戶時代到昭和初期，會津有著百年刀鍛冶歷史，因擁有眾多優秀的鍛冶師，被譽為「東國的鍛冶王國」。然而隨著明治時代發布的廢刀令（除了皇室成員、軍警可以配刀外，一般庶民禁制攜帶刀），許多鍛冶師陸續停業，當時的刀匠堤章對此現象感到擔憂，這個被譽為「鍛冶王國」的地方可能會流失許多鍛冶師，為了保存鍛冶技術，將技術傳承給後代，堤章決定將工房轉型，開始改作鋤頭，並彙整許多領域的鍛冶技術成書，培養了許多鍛冶匠。

現在這個工房承接著古匠人的技術，除了製作鋤頭，也製作「不生鏽之心」和有「會津武士之魂」的拆信刀。穿上傳統鍛治的刀匠服裝，在堤製作所可以製作屬於自己的拆信刀，親身體驗打造「一把刀」的過程，親眼見識了「打鐵要趁熱」這句成語，使用傳統純手工方式鑄鐵，鐵器一旦鐵冷卻後就不易塑形，必須在鐵器透著紅光、短短不到一分鐘使命敲打，紅光消退後，就要把鐵器放回高達兩三百度的火爐中加熱，才能再次進行敲打的工作。

揣摩刀匠一絲不苟的精神，心無旁騖地專注眼前，所有術業專攻皆非易事，由衷欽佩日本各方的職人精神，一生把一件事做好、追求超凡入聖。

堤製作所

禮儀與藝術的茶道

抵達御藥園的時候，落雪已經大到必須撐傘，路面也開始積雪，一幢木屋點綴在一片白皚皚中，整個畫面好不浪漫。縮著發抖的身子，趕緊擠進木造的茶屋取暖。御藥園曾是會津諸侯的別墅，在一場瘟疫中為了拯救百姓而在此種植藥草，因此被稱為御藥園，至今仍種植著數百種藥材。

在早期，御茶屋是貴族與皇室作為接待貴賓的場地，一般庶民是無法進入的。跪坐在古色古香的塌塌米上，鼓譟的心隨即沈澱下來，看著茶師從容不迫地準備茶具、製茶，講解茶道的禮儀，搭配雅緻的茶點，是茶師精挑細選的羊羹與三和糖，濃厚的茶湯與不膩口的甜品相襯得恰到好處。

品茶有種神奇的魔力，讓人能暫時拋開凡世的庸庸碌碌。在體驗茶道過程，細細琢磨耐心、細心、品味、以及對事物感恩的心。在這裡，時間彷彿沒有度量，安放荒亂的步伐，在雪舞輕揚的午後茶餘飯飽，著實安心。

御藥園

結合武術的劍技表演

雪越下越大，整座城市浸淫在一整片大雪盈尺。在下雪的晚上，看了一場新穎的劍技道表演。整場表演沒有對白，但透過表演者細微的表情變化與動作、搭配音樂，便能看得出劇情的起承轉合。

這個結合劍技、藝術、表演的團體「劍伎眾‧神威」，是由會津出身、擁有電影與歌舞伎演出經驗的島口哲朗所創辦，現今在日本與世界各地活躍，宣揚日本武士文化。島口先生曾在好萊屋電影《追殺比爾》中出鏡，並協助指導電影中的武打動作。

身為武士表演者，創辦人島口先生說，這二十六年來對他而言最挑戰的事是衝破文化藩籬。大部分的人很傳統，只會接受原本已知的事物 ，一開始創立了新的東西要推廣非常困難，因此過程中就像有一面高牆阻擋，必須不斷撞擊高牆，當突破了那個牆後，也能有機會走向國際、到世界各地發揚光大。所有成功都不是偶然，是經年累月的智慧堆疊。回首一路走來過程雖然很辛苦，但自己選的、自己的路，所以很幸福。他說，人生中重要的事是找到「生き様」，也就是「如何生活（生活的方式）」，如果沒有這個「生き様」就會「不様」，生命沒有方向和重心，終其一身虛度光陰、渾渾噩噩。

受到島口先生的幹勁渲染，心中不經冉起意氣風發。在走出自己的路時，要不斷打破體裁、跨越形式、衝擊常規，同時一邊修正、改進，才能慢慢長出燦爛的故事。很榮幸這一趟福島行有這個機會與島口先生對話，從島口先生身上學到許多寶貴的人生經驗。

集結了各種第一次經驗的福島之旅：第一次來到會津，第一次的弓箭體驗，第一次的生馬肉，第一次鑄鐵，第一次茶道，第一次的劍道表演。這趟福島漫遊不只觀光，更是深入文化之中，收穫滿滿，身心靈都被點亮了。

採訪撰文：Donna Chiang
取材協力：JNTO
編輯：Kozaki
責編：Riichi / 步步日本編輯部